我喜好筆,,家里收藏了很多筆,。我兒子無筆,他們要用時就搶我的筆,。
兒子搶筆時理直氣壯不打招呼,。當(dāng)我提出抗議時,,他們就美其名曰“借”。當(dāng)然是野貓子借雞——有去無回的,。因為他們用過之后往往隨手一扔,,從不物歸原處。而我與兒子正好相反,,我丟了常用的筆就像失去惺惺相惜的密友那樣難過,,往往左思右想反復(fù)尋找,神思不定茶飯無味,。因為我有兩個兒子,,所以我常常買筆、常常丟筆,。我在憤恨之余,,正告他們不許亂拿我的筆,可是他們嘻皮笑臉屢教不改,,所以我只好買些廉價的圓珠筆插在筆筒里,。
當(dāng)然,真正使我傷懷的并不是兒子要搶我的筆,,而是傷心他們與筆的交情是如此寡淡,。
我們那一代人年輕時想讀書求學(xué)實在是不易之事。中學(xué)生停課鬧革命,,隨后上山下鄉(xiāng),。上世紀70年代初只有命運極佳之人才有可能被推薦上工農(nóng)兵大學(xué),因之文化普遍較低,。然而我們與筆的友誼卻是極深厚的,,那時我們這些上山下鄉(xiāng)知青讀書雖然不多,但是常常一支鋼筆隨身攜帶,,這樣就不免要丟失,。于是女孩子就用毛線或絲線鉤筆套,出門時把鋼筆放進筆套掛在胸口上,。我也不知道這筆套是誰發(fā)明的,,最初流行于何時,?但至少在我母親讀書時就有女學(xué)生這樣做。而小伙子的筆則插在上衣口袋里,,用起來既便利也是一種無心插柳的裝飾,,讀書雖然不多,也讓外人看起來有幾分文雅的氣息,。
記得在我小時候,,一鄰居小伙子去相親時,,其母親還專門到我家借筆,,插在中山裝的口袋里。其實那小伙子并不識幾個字,,只不過為討得女孩子的歡心,。以此可見:在解放初期,無論識字多少的人,,對鋼筆還是懷有幾分敬重之心的,。
當(dāng)然把筆掛在胸口也并非全為裝點。我曾有過一支棗紅色的自來水筆,,是我母親用過的舊物,。我從江山帶到太原,又從太原帶到五臺山,。在五臺山上偶然覓到一本好書,,當(dāng)愛不釋手時就埋頭抄書。我曾請人刻了一枚“五臺古寺夜抄書”的閑章,,就是為了紀念那段歲月,。我曾抄過厚厚一大本的唐詩宋詞,抄毛澤東詩詞,,抄普希金抒情詩,。其中有一首詩似乎是為我們寫的:“啊,!住在荒山僻野的人是有福的,。他們遠離了那些吹毛求疵的庸俗之徒,他們把時光分給勞動和悠閑,?;蛘呋貞洠蛟谙M惺嬲??!蔽蚁耄抑耘c筆為友在煤油燈下耐心抄寫,,就是遠離塵囂,,讓心靈得到充分的休憩,。事實上我也別無選擇,其它消磨歲月的方式我并不擅長,。
印象最深的是,,家中曾有次進了小賊,偷去了我20斤糧票和一支鋼筆,。在那個年代,,糧票是命根子,有錢也不易買到,,但我奉送了糧票取回了鋼筆,。后來這支伴隨我多年的鋼筆,在人山人海的太原五一廣場看大字報時丟失了,。當(dāng)時我如失三魂七魄,,很長時間不能把它們收回復(fù)位。
如果照今天看來,,大學(xué)生丟了一支筆算什么,?再買十支回來,丟失一支又一支,,何必如此傷神,?但對于我這個把筆視為寶貝的人來講,確是一件令人焦急上火的事,。
后來我買過許多筆,,但遇到一支真正順手好用的筆并不容易。有一種派克鋼筆早年名聲挺響,,價格200余元,,這在二十多年前也算很貴重了。其實徒有虛名并不實用,,尤其吸墨水的部位很容易壞掉,,壞掉又不能修,一支筆就作廢了,。如今我家廢筆一大把,,日常用筆僅一支而已。這支筆還是我丈夫在奧仕集團打工時趙總送給他的,,如今伴隨我已十余年,。
現(xiàn)在的年輕人,出門隨身攜帶的不是鋼筆而是手機,,如今的手機是萬能的,。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時尚與風(fēng)采,無法同日而語,。何況現(xiàn)代人寫文章絕大多數(shù)人不是用筆而是用電腦,。電腦寫作又快又清楚,,尤其是修改極其方便,電腦的優(yōu)勢是無可匹敵的,。鋼筆的黃金時代雖然已經(jīng)過去,,但對我個人來講,一天無筆,,就神思不寧,,感覺生活枯燥乏味。我對鋼筆永遠一往情深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