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是上余鎮(zhèn)李坪村最美的季節(jié),。鳥鳴聲過糖蔗林,,每一陣風都吹來糖的甜意,,有一種時間可以慢慢過去的期盼——在糖蔗林的光陰里,,我們就這樣站著,不說話,,就十分美好,。
李坪村盛產糖蔗。記憶中的那片糖蔗林,,被我稱為父親的音樂林,。因為在我看來,紅糖的甜意,,和音樂有著相似的功能,。
許多年前,我跟在父親載滿糖蔗的獨輪木車后,奔跑著去榨糖鋪的畫面,,就像一幅音樂劇的背景圖——只見那糖鋪四周的人,,來來往往,說說笑笑,,沒有人生氣,、憂傷或嘆氣,甜味在空氣里裊裊飄散,。所有人的臉上,,即使布滿皺紋的臉上,都帶著笑意……我相信,,在貧瘠艱辛的鄉(xiāng)村里,,糖的甜意,對于人們的生活有著強大的療愈功能,,就像音樂在日子里流淌,慰藉著心靈,。
紅糖拉回家了,,裝在墊上報紙的大籮筐里。我把整個頭都埋進去,,伸出舌尖輕輕地去舔一口——那是一片海啊,,舌尖就像是一葉槳,輕輕搖,,輕輕搖,,輕舟已過萬重山,多少滋味在心頭,。
父親會摸著我的頭說:拿個碗,。
“拿個碗”,這是對甜意的分享,,也是對自然的敬重,,更是對規(guī)則的堅守。新的一年,,那一片糖蔗林,,還要在田地間蓬勃生長,就像那個陽光下的少年一樣,。
糖蔗林的春夏秋冬,,簡單、簡樸,,自然,、悄然。
冬藏,是父親的秘密,。每年初冬的霜后,,我們都以為所有的糖蔗都已經被送去糖鋪榨成了紅糖。其實,,父親早就悄悄留下了一部分糖蔗,,斬去杪、除去須,,深深埋在泥土里,。糖蔗冬藏的地方,我們找不到,。所有的父親都一樣,,他們會藏著一些事情,一直等到我們明白的時候,,才明白,。
春起,有父親的獎賞,。大約是雨水之前,,父親會挑一個晴明的日子,宣布秘密的解開,。隨著父親揮鋤挖土,、開藏起窖,深埋了一個長冬的糖蔗出土了,。小少年負責剝蔗衣,,父親則刀斫蔗稈,每截五六寸長,,含兩個節(jié)骨,,頭尾相枕,然后以微土掩埋,。這真是一個開心的日子,。因為父親會斬下糖蔗節(jié)骨間的一小段,作為小少年勞動的獎賞,。
夏分,,就開始忙碌起來了。待春起之后的糖蔗芽長到一二寸的時候,,小少年每天跟在父親的后面,,用清糞水澆灌。父親說,,愛勞動的少年是好少年,。糖蔗芽長得真快啊,,一天比一天高,比少年長得還快,。長到六七寸的時候,,就要分苗移栽到糖蔗地里去了。在糖蔗地里的父親,,沉默,、認真,忙碌得小心翼翼,。
等待秋收的每一個日子,,都彌漫著甜意。有種便有收,,播灑下汗水,,一定會長出果實,這便是土地的實在之處,。父親的糖蔗地,,到七八月份的時候,就很蔥郁了,。
那真的是一片音樂林,。一陣風過,大片的糖蔗林便波及開來,,和風起舞,衣光瀲滟,。你可以靜靜地站在糖蔗林邊,,閉上眼睛,感受天籟之音緩緩地流淌:蟲鳴和蝶舞,、空氣和水流,,大片的野草、幽靜的菜園,,還有那個在秋天的糖蔗林邊,,像風一樣奔跑的少年……
我在想,在我們的心里,,也應該有一片“糖蔗林”,,風來搖曳,雨過清明,。父母安在,,歲月靜好,每一個簡單清靜的日子,,都是良辰,。
有一種治愈,,叫李坪的紅糖,它就像音樂在日子里流淌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