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夜飯后,,母親收拾好碗筷,,就端坐在電視機前,守著一旁的電話機,。七時一刻,,鈴聲準時響了,,母親局促地捧起話機。
“梅子,,新年好呀,!”那一頭傳來是母親遠在武漢的老姐聲音,鄉(xiāng)音不改,,只是聲音喑啞,。
“好好好,,老姐。你一家子今天都團團圓圓的吧,?”
“和兒子一家,,還有老閨女一起過?!?/p>
“這娜妮都快四十了,,還想挑個咋樣的?”
……
老姊妹嘮嗑了好一陣子,,老媽耳朵有些背,,聽不清,中途停頓了幾次,,她揮手叫老爸關(guān)小電視機的音量,,最后老爸關(guān)掉了電視。
互道珍重后,,老媽放下電話,,就像小學(xué)生考完一場試,如釋重負,。我知道老媽一定是怕耳背聽不清老姐的講話,,錯過一年中最重要的時刻!母親不會玩手機,,不會用微信,,常自嘲是上世紀40年代的人,跟不上時代步伐,。我和她打趣,,幸好大姨也整不來,不然又被取笑“老土”了,!
第一次見大姨時是在30多年前,,當兵的姨夫轉(zhuǎn)業(yè)到武漢某軍工企業(yè),他們在千里之外的武漢安了家,。年關(guān)將至,,他們頂著風雪,乘著綠皮火車,,坐了一天一夜回江山探親,。那時的姨媽燙著大卷發(fā),抹了發(fā)油,,頭發(fā)烏黑發(fā)亮,,一身牡丹刺繡的綢子襖褂,非常好看,。在那個物質(zhì)匱乏的年代里,,姨媽的到來仿佛照進了一束亮光,,給沉悶的生活增添了色彩。母親后來也將姨媽送的綢子做了襖褂,,也燙了大卷發(fā),,家屬大院的女人們紛紛燙頭做綢子衣服,一時間,,母親引領(lǐng)了時尚的潮流,。
曾記得臨行前,姨媽給母親武漢的住址,,要我寫信給他們,,地址極短:武昌市1376信箱。沒有路牌,,沒有門號,,這大約是“機密”吧!黃色的信箋貼上8分錢的郵票,,生平第一次寫信,,不想大姨很快回信了,大意是他們工作生活不錯,,要我好好讀書多寫信,。
歲數(shù)漸漸大了,姨媽和姨夫身體不太好,,“非典”那一年,,姨夫肺部被查有陰影,可能要被隔離,,母親和舅舅前去探望了他,。母親說,,你姨在那也不容易,,武漢又悶又濕,動一下都是汗,;大街上滿是人,,坐公交車去醫(yī)院給你姨夫送個飯,來來回回要兩個小時,;工資也不高,,她閨女在大超市上班也才三百,和江山差不多……母親那趟武漢之行,,摘去了大城市的“神秘光環(huán)”,,留在心底的卻是不舍和擔憂。
前年,,兩位老人返鄉(xiāng)探親,,回江山4個多小時的高鐵就到了,,這和過去坐一天一夜的綠皮火車相比是質(zhì)的飛躍。母親做了滿滿一桌菜,,大姨和姨夫卻只能吃幾口蔬菜,,就著溫水吞了一把五顏六色的藥丸,好不可惜,。我給老姐倆拍照,,歲月催人老,只見大姨頭發(fā)灰白,、膚色暗沉,、臉上深深淺淺畫滿了老年斑,穿著紅色馬褂,,斜挎小黑包,,弓著背,邁著小碎步,,這跟大街上隨便就能找到老太太沒有區(qū)別,。我不禁想起30多年前,那個皮膚白皙,、燙著烏黑大卷發(fā),、穿著稠子褂襖的大姨去了哪兒?我的眼前有些模糊,,再看鏡頭前,,那75歲的老姐牽著70歲的老妹,她們頭挨著頭,,迎著春的暖陽,,笑得卻是如此燦爛。
愿時光永遠定格在這一刻,,愿歲月向你垂青,,愿青春的畫冊不會翻篇??v然世間如何變迭,,初心不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