鄰居老篾匠已經(jīng)70多歲了,，據(jù)說他先前也是“吃皇糧”的，后來他那個(gè)篾器社散了伙,，每月只能領(lǐng)到八九十元的補(bǔ)助金,。不知是手頭拮據(jù)還是舍不得篾刀，離開篾器社之后,，那散發(fā)著濃郁清香味的篾片兒,，依舊天天在老篾匠的懷里歡跳著。
老篾匠的鋪?zhàn)泳驮O(shè)在自己家中,，大伙把頭伸出窗外,，就能看到他。矮矮的身材,，駝著背,；由于長年需要保持低頭盤腿的姿勢(shì)，后頸上可見一個(gè)凸起的肥大肉包,；他的羅圈腿更是顯眼,，站起來胯下就形成一個(gè)圈；那雙不知破過多少竹子的手,，看去就像他那張蓋在膝上削篾的牛皮墊兒,，粗糙而滯澀。不過,，老篾匠的手藝卻是沒說的,。
老篾匠的活兒,，說要緊不要緊，說不重要也不見得,。他的門前永遠(yuǎn)擺著碧綠,、清香的竹子和潔白、柔韌的篾片,；他的手里總是執(zhí)著鈍鈍的篾刀和銳利的竹鋸,。清晨，只要一推開窗戶,，就有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味飄來,，讓人舒爽無比。老篾匠的活兒可為兩部分,，一部分是給雜貨店或單位定做些籮筐,、蒸籠、魚簍什么的,；另一部分是給鄰居們修補(bǔ)篾器件,，干的是不收錢的人情活兒。誰家篾席破了,、搖籃露了底,、菜籃子斷了把兒，經(jīng)過老篾匠一修一補(bǔ),，就像新的一樣好使了,。左鄰右舍沒少受過類似的恩惠，大伙兒很為有這么個(gè)手藝人鄰居而高興,。
老篾匠做了一輩子的好人,，老了卻禁不住兒女們的“唆使”，終于有一天,，在門板上寫下幾行歪歪斜斜的粉筆字,，大意是敬告鄰居們，因?yàn)槭召徶衲境杀敬?，此后修補(bǔ)篾器,，要收一點(diǎn)工本費(fèi)。
此招一出,，四鄰們吃驚不小,。有人議論，這老頭怎么也愛錢了,！好些人就說,，既然都收錢，還不如拿到外面去修補(bǔ)的好！從此,，幾乎沒有鄰居上門找老篾匠修補(bǔ)篾器了,。這一變故，是老篾匠始料不及的,。那段時(shí)間，他的篾刀也拿不踏實(shí)了,，覺得沒了勁兒,。后來，雖然他悄悄地把那可惱的粉筆字給抹去,，但往日的情景再也回不來了,。老篾匠很氣惱，大罵兒女們出鬼主意,，壞了他一世的清名,。一氣之下，他回絕了所有的活兒,，從此封刀,。
自此，小區(qū)的那棵老樟樹底下,，就多了一位矮個(gè),、駝背的老人。封刀后的老篾匠,，整天與老頭們聚在一起,，喝喝茶聊聊天。不過,，老篾匠如果見了正在做活兒的同行,，就會(huì)雙眼發(fā)亮，特別是見到人們?nèi)釉诘厣系捏?，更?huì)怔怔地看上一陣,，然后總是默默地離去。
人們都說,，老篾匠的心還系在篾器上頭,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