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16歲那年,,去了安徽大別山山區(qū)一個叫張家店的小山村插隊,。我插隊的地點在杭沛生產(chǎn)隊,公社安排我在張大媽的家里住下,,這家人就住在沛史杭運河邊。
張大媽的丈夫原來是公社的干部,,后來因故被判了10年刑,,從此杳無音信;張大媽的兒子當兵時得了精神病,,回鄉(xiāng)后整天口中念念有詞,;家里還有個單身的叔子,身體極差,,不能做重活,。因此,全家的擔子都落在張大媽身上,。張大媽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忙,,卻從來不叫苦叫累。
張大媽沒把我當知青,,而是把我當成了自家人,。夏日里白晝特別長,生產(chǎn)隊收工后,,太陽還未落山,。因此每天晚上收了工,,張大媽都會叫上我跟著她去菜園子里澆菜,。斑鳩在遠處的樹林子里高一聲低一聲,如泣如訴地哀啼著,,聽得人心里煩躁,;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在秧田里的“苦麻雀子”,也在不停地叫著“苦啊苦啊……”,;還有那些低低掠過天空的“廣東雀子”,,也是不停鳴叫著“廣東——好過——”每當這時,張大媽總會說:廣東富嘛,,當然好過啦,,鳥雀都這么叫喚。我就問大媽:這些鳥真知道廣東好過嗎,?大媽說:怎么會不知道呢,,它們飛得這么高!
插隊第二年的“雙搶”季節(jié),,正是忙死人的時候,,我卻發(fā)起了高燒。張大媽愁死了,,她放棄農(nóng)活為我抓藥請醫(yī)生,,嘴里說道:一個小孩子離父母這么遠,受罪啊。幾天的藥吃下來,,我的病情卻仍不見好轉(zhuǎn),。張大媽急了,只好去拜菩薩求平安,。在當時的山區(qū)農(nóng)村,,老百姓遇到病痛災難,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,,只能去拜菩薩,,以求慰藉。
在插隊的三年時光中,,我與張大媽建立了母子般的情感,。回城的時候,,張大媽送我走了五里路,,才到達公路邊等汽車。大媽不停地叮囑我有時間回來看看,,當時我也一個勁地點頭,。誰知這一走竟然就是37年!
2014年,,我踏上了去看望張大媽一家的旅途,。到達張家店后,要去杭沛生產(chǎn)隊,,仍然需要步行,,沒有班車。那里的一草一木以及羊腸小道竟然沒有一絲變化,,如果說有變化的話,,就是繞村而過的沛史杭大運河變得更加蕭條荒蕪。河岸兩側(cè)雜樹叢生,,原來的泱泱大水變成了一汪小溪,,河上的小橋已破舊不堪,村莊更是荒涼破敗而沒有生氣,。
我走過小橋,,來到37年前住過的地方。呈現(xiàn)在我眼前的卻只是一片青青的竹林,,竹子在微風中沙沙地搖曳著,。一位在路邊種地的老鄉(xiāng)認出了我,我問他張大媽一家搬走了嗎,?他回答說:一家人都過世了,,房子早倒了。望著這片只有青山竹林守望著的土地,我突然號啕大哭起來,,心里異常悲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