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以為花開才美。
去年的一個秋日,，在一同事辦公室,，發(fā)現(xiàn)她案頭的富貴竹已經(jīng)萎黃，建議她修剪或者換幾枝,。她淡淡地答：“就愛那一點黃色,，很成熟的風(fēng)情。”那會兒覺得詫異：衰敗也有人愛,？
忽地想起李商隱也有“留得殘荷聽雨聲”的詩句,，反觀自己，活得太熱騰騰,，只喜歡生機勃勃,，不愿意接納衰老。試著換個角度看,，瓶中四枝富貴竹,，靠下端的幾片葉子大多焦黃，葉脈間隱約還有一絲綠影,。中間兩片,，黃綠參半，葉尖蘸著濃濃秋色,，葉莖連接處還是青綠,。頂部的葉子郁郁蔥蔥，只在葉尖染一星黃意,。自下而上,，自然過渡，一葉黃而知秋，又何嘗不是一種美,。
再一想,，誰又逃得脫枯黃的命運？與其逃避,，不如面對,；與其感傷，不如欣賞,。幡然醒悟,，花謝也是美,，葉枯閱時光,。
連續(xù)幾個秋天，一直隨著花店買各色小雛菊,。茶幾上,、衛(wèi)生間里、辦公桌邊,，淺紫,、明黃、嫩綠,，小小的笑顏給周遭平添了幾分明媚清新,，或濃或淡的花香，悠悠飄來,。眉眼與鼻息,，日日浸潤于那一份悠遠的雅致，心情無端就好起來,。但有空閑,，細察小花一瓣瓣舒展，花蕊一點點吐香,，心房滿滿小確信,。往年，一現(xiàn)萎靡之氣,，早早撤換,。這次，留最后那束淺黃的雛菊在案頭,，任時光風(fēng)干,。眼見她一天天暗淡下來，葉子先灰暗,，緊接著一盞盞小燈漸次熄滅,，一個個頭顱從高昂到低垂，一張張臉蛋從滋潤到枯干，明艷褪去,，光華散盡,。她平和自在，我平靜自然,。也有小驚喜：香氣反而有一個深濃的過程,，復(fù)又散淡，漸至淡遠,；還有零散的小花蕊抓住最末的流光,，在冬風(fēng)來襲時，只爭朝夕奉獻一抹青春的華彩,。在一片頹唐中,，添了幾許活力。此刻,，燈下對著熟透了的小雛菊,，心中寧靜恬淡。
西山花海,，是江城新增的一道亮麗風(fēng)景線,。初綻時愛她們鮮妍嬌艷，花盛時愛她們燦爛繁盛,。11月底,，再去花海，灰黃,、冷清,、沉寂。那一大片蒼老的風(fēng)骨,，依然是我所愛,。忍不住在“說說”中寫道：“愛你青春的笑靨，也愛你衰老的容顏,。”其實,，這話說與格桑花,，又何嘗不是說與老之將至的自己和親友們,。
幾年前，額頭冒出來的幾根銀絲,，曾經(jīng)是眼中釘,，肉中刺，必除之而后快,。一次朋友們散步,，一女友說：頭發(fā)是緊缺資源,，日少一日，就算是白發(fā)也要珍惜,。我恍然大悟,，環(huán)顧左右，都已人到中年,，曾經(jīng)濃密的森林,，確實有荒蕪之態(tài)。隨后我們不約而同選擇從根部剪除,，以期扼殺在搖籃里,。可是破土而出的白苗,，一根根豎立寒風(fēng)中,，轉(zhuǎn)眼就蓬蓬勃勃，我們百般掩飾,，星火燎原依然不過是時間問題,。尤金在一篇小品文中,，也曾提到被初生的白發(fā)困擾過,，對于染不染發(fā)，糾結(jié)良久,。自從學(xué)會接納秋色后,，我不再為裝嫩煞費心機，因為與其擔(dān)心皺紋長上皮囊,，不如多讀書,，不讓皺紋攀上心房來得實在。那么秋風(fēng)起時,，任黑色叢林在歲月之河里慢慢漂白,，任滿頭銀發(fā)笑傲寒霜雨雪吧。一切順其自然,，美的外延就無限擴大,。
笑看人世浮華，花開花謝皆可入眼,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