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秋時節(jié),,最喚起我回憶的,不是自己做新娘的純樸,,也不是婚宴的寒酸,,是初上小學時,農(nóng)村中一段喝喜酒的往事,。
鄰家有位寡母,,在其獨子成家前幾個月,便在我母親面前夸耀:她兒子把新房粉飾一新,,連廚房里掛飯籃的吊鉤,,也用紅漆細細涂過;起早摸黑地上山砍柴,,為婚宴準備的柴草,堆滿了廚房,;未來兒媳人高馬大,,抵得上半個多勞動力;她自己還養(yǎng)了頭豬,,到那天可以旺(指宰殺)了……那滿臉綻放的笑容,,似乎每個毛孔都散發(fā)出幸福,每根睫毛都醞釀著期待,,我也陶醉其中,。她叮囑我:“別忘了,,到新娘那兒討爆米花、花生吃,,新娘手大,。”邊說邊夸張地比劃著手的大小,接著又把我棉襖衫的一塊襟片折成兜,。說道:“一捧就裝滿這個兜,。”我撇撇嘴甜甜地笑了。真的期盼那一天快快到來,。
那時農(nóng)村,,早晚兩餐不是番薯就是玉米糊,中餐米飯中也摻著大量薯丁,,唯端午,、過年才能聞到肉香。那時的我,,也抵擋不住那餐桌上的欲望,。
一晃幾個月過去了,遠處客人陸續(xù)而來,,到各家借桌子搬椅子,,便知今晚是迎親的日子。
下午放學急急歸來,,猛然推開家門,,看到日影尚投射在柱基上,與平時做飯時,,投射到掛在柱上的廣播邊相比,,還差一段距離,便稍稍有些寬心,。于是,,到薯堆上,擇出一盆大大的番薯,,刨去薯皮用來煮,。可是,,那比自己手大得多的番薯,,特不聽使喚,沒刨兩下,,便掉到盆里,,更可恨的是滾到地上,本是著急的心,,平添一份急躁,。一手剛要按到番薯,,它便滾至更遠處,手卻叉到地上,,前身一撲,,兩膝著地,來不及站起,,雙膝匍匐追趕,,粘乎乎的手沾滿泥土,顧不得拍褲上的灰塵,,舉手一看,,像一幅黑白地圖。
幾經(jīng)折騰,,總算刨好,,發(fā)現(xiàn)用來煮薯的米,還沒浸泡,。米經(jīng)浸泡放到石臼里,,容易搗成粉狀,煮成的薯粥相對糊些,,不致照出人影,。我便用溫水泡,放到石臼里用力搗,。從柴堆里挑出最好的柴火,,心急火燎地做好一頓晚飯。走到門外,,夕陽斜照著路邊的小樹林,,林中三五只雞在落葉中覓食,一片恬靜,。
此時,,倒希望天快點暗下來,以便在生產(chǎn)隊里勞動的家長,,可以收工,,然后帶自己去喝喜酒。等啊等,,他們遲遲未歸,,宴席已熱鬧起來,孩子們爭奪座位的喧嘩聲,、碗碟相碰的清脆聲、筷子敲碗聲,、小孩啼哭聲,、大人吆喝聲,,聲聲入耳?;琶︽i好門,,沖向公路邊。
人家翹首盼新娘,,而我卻盼家長,,遠遠的山坳處轉(zhuǎn)出人影,就踮起腳跟,,伸長脖子,,睜大眼睛細細分辨。在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之后,,卻盼來了叮咚叮咚的鑼鼓喇叭聲,,新娘姍姍而來。急得我直跺腳,,怎不見爸媽身影,?那餐桌上的香味陣陣襲來,有人喊:“新娘子來了,!新娘子來了,!”新郎成熟穩(wěn)健,那份羞澀遮不住,,臉上掛著燦爛的笑,,一步步奔向新娘。
幾十年過去了,,記不清當年喜酒喝上沒有,,但那份渴望,卻深深地鐫刻在腦海里,,無法從記憶中抹去,。我不知道,至今喝過多少場喜酒,,吃過多少次喜糖,,都沒有當年那般激動,那般期待,。如今的孩子,,面對山珍海味已無動于衷;面對喝喜酒也無多大興致,,而我深知:生活變好了,,無法比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