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不了我家一代又一代的量米人。
從我有記憶以來,就有一只醬紫色的米甕放在奶奶的床沿,,每天早晨,,奶奶從這里量出米去燒早飯,我在朦朧中聽到“窸窸窣窣”的聲音,,那是奶奶量米的聲音。等我醒來,香噴噴的稀飯早已燒好,。
在奶奶那個年代,米實在太難“量”了,,但奶奶量入為出,,把米“量”得很好。稀飯要喝了上面的米湯,,才能看見碗底的飯粒,;干飯的花樣更是五花八門,番薯飯,、玉米飯,、野菜飯是“家常便飯”,。豐年,菜飯中的飯粒多一點,;歉年,,菜飯中的飯粒少一點。每當青黃不接的時日,,我不知奶奶變的什么戲法,,總能使全家人按時端上飯碗。在奶奶的操持下,,那些艱難的歲月,,一個普通的農(nóng)家,日子雖然說不上滋潤,,倒還過得平和祥氣,。
我曾不止一次看奶奶量米,只見她小心地把量米的竹筒豎著放平,,再用手把米一把一把地從竹筒口小心地放下去,,偶而有幾粒掉到地上,也要一一地揀起來,,揀完了,,還要仔細尋一遍,生怕有漏網(wǎng)的大魚,。她常對我說:“如果腳踩到米粒上,,那是作孽造惡,雷公要打人的,?!?/p>
奶奶病重的時候,那光滑的量米筒移交給了媽媽,。幾十年過去了,,媽媽量過的米,少說能裝幾大卡車,。她除了那只量米筒外,,還多了一根刮平用的圓木棒,因而她量米又多了一道刮平的工序,。時代變了,,可她量米的傳統(tǒng)沒有變,她量米時,,人站得端端正正,,量米筒放得端端正正,圓木棒拿得端端正正,,然后從左到右端端正正地刮過去,。那端莊的勁兒,,那認真的模樣,似乎是在做一件大事,。每當借米,、買米,她從來不用秤,,只要是她經(jīng)手量過的米,,隔壁鄰居從來不復(fù)量,不過秤,。
我妻子量米,,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。有一次,,躺在床上,,偶然看見妻子量米,只見她輕快掀開米甕蓋,,把量米的竹筒口朝下一挖,,手到米滿,那動作既利索又大方,。似乎她是哪一個劇團的演員,,量米是她的拿手好戲。在一次閑聊中,,我像談故事一樣和妻子談起奶奶量米,,我的語言是委婉的,態(tài)度是和藹的,,想不到她的回答似乎也很有道理:“我有那么空嗎,?”
親愛的量米人,,我還能說什么呢,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