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3年春節(jié)前,，我和大學(xué)的老同學(xué)、女朋友,、現(xiàn)在的老伴先后被從插隊鍛煉的村子調(diào)到縣里,，正式參加工作滿一年了。按照我們的約定,，工作一年后結(jié)婚,，于是到公社登記領(lǐng)取了兩張紅彤彤的《結(jié)婚證書》，分別向單位領(lǐng)導(dǎo)請了假,，便踏上北去的列車,，要在和老人一起過年的同時，完成人生的終身大事,。
那一年的冬天很冷,，從上火車開始，大雪就紛紛揚揚下個不停,，而且從工作的縣城到北京沒有直通車,，到達(dá)石家莊車站下車后，見候車廣場上人山人海,，那時候條件差,，人們擁擠在露天地里擺放的車次牌子后面，個個都成了雪人。好在我們請省會的同學(xué)幫助提前買好了去京車票,，挨凍的時間不長,，就在你推我搡中擠上了開往北京的列車。當(dāng)時好像也沒有“春運”一說,，車廂里凡是能坐能立的地方全是乘客,，那熏人的氣味，那慢騰騰的速度,，要是放在今天,，非暈死不可。
火車“咕咚”了半天,，總算到了北京,。我向很快就要成為岳父、岳母的兩位老人表達(dá)了永遠(yuǎn)善待他們女兒的決心后,，老兩口樂呵呵地答應(yīng)我們的婚事,，老岳母知道我在“縣革委”上班成天下鄉(xiāng)，還特意用省下來的布票給我買了件棉大衣,，我也按父母的要求,，在菜市口百貨商場給未來的妻子買了身燈芯絨的外套，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到永定門長途汽車站買上回固安的車票,，準(zhǔn)備盡快回家完婚,。
1月30日下午，大雪仍舊鵝毛般鋪天蓋地地下著,。女孩子出嫁總歸是件大事，北京的三位哥哥姐姐們頂著寒風(fēng)冷雪把我們送到車站,，祝福和叮嚀的話講了一路,。汽車行駛在狹窄的京開路上，由于地面上的雪太厚,，市內(nèi)的車又多,，從永定門到南苑足足走了一個多鐘頭，平時一個半小時的行程,，竟用了近四個鐘頭才到達(dá)終點,。走下汽車，天已經(jīng)一片漆黑,，離家所在的村還有七公里路,，那時候村里的牲畜和馬車、拖拉機都是集體的,，在那樣惡劣的天氣中,，家里人無力去接我們。我和女朋友提著給家人買的兩大包北京食品，在風(fēng)雪交加的夜色中絞盡腦汁想辦法,，旁邊圍過一群蹬“二等車”(即把自行車后座鋪上墊子拉人掙錢)的人爭先恐后地和我們討價還價,，為了省錢，我想讓女朋友帶上行李坐他們的車,，我步行回家,，女朋友當(dāng)即反駁說：“這么黑的天，你就不怕他們把我拉到別處去,！”其實我心里也很猶豫,，就拒絕了那些“二等車”繼續(xù)想辦法?？粗切╇x去的“二等車”師傅,，我靈機一動：“他們能蹬二等車?yán)耍覟槭裁淳筒荒苣?！”腦海里很快想起了在縣武裝部工作的高中同學(xué),，立即走到車站辦公室打電話，請他馬上送輛自行車和一根繩子來,。老同學(xué)自然非常熱情,，叫了幾位穿軍裝的同事一起來到車站，非要我們住下明天再走,，得知我們要結(jié)婚后,，才邊取笑我“猴兒急”邊幫我們捆好行李放行。
七十年代的回家路可沒有現(xiàn)在那么寬敞平坦,，一尺多厚的積雪覆蓋著坑坑洼洼的路面,，在那樣的路上騎車帶人，稍不留神就會人仰馬翻,。然而愛情的力量是無窮的,，女朋友坐在后座上，我小心翼翼地登上自行車,，緊握雙把,，開始了雪夜踏歸程，起初那自行車還歪歪扭扭的,，后來轉(zhuǎn)念想起了當(dāng)時流行的一句話：“困難像彈簧,，看你強不強；你強它就弱,，你弱它就強,。”于是憋足力氣,，不管是溝是坎,，只管奮力蹬車一往無前,。果然，車子有了速度,，路上就沒了阻擋,，和著車輪沖破雪凍路面的沙沙聲響，我唱起了現(xiàn)代京劇《紅燈記》中李玉和的唱段《天下事難不倒共產(chǎn)黨員》,，她坐在后面笑我是“吹著口哨過墳地——自己給自己壯膽,。”不管怎么說,，那自行車越蹬越順當(dāng),，越走越沉穩(wěn)，四十分鐘后,，我們終于回到家,。在四處傳來零零星星的鞭炮聲中，吃罷父母早已準(zhǔn)備好的熱乎乎的飯菜,，我們便不事張揚地步入婚姻的殿堂……
光陰荏苒,，彈指一揮，三十六年過去了,。每當(dāng)憶及和老伴攜手并肩為事業(yè)為家庭終日操勞無怨無悔的無數(shù)艱難往事,，聯(lián)想那奔波于風(fēng)雪中的夜晚，我都會唏噓不已,，深感正是那場飛雪夜奔的洗禮,，注定了我們這一生的奔波勞碌，也錘煉了我們對愛情天長地久的堅貞,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