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亥年夏至,,隨詩詞學會到雙溪口龍井坑采風,。一連幾天下雨,而這日雨止,。地上的落葉與山石很濕潤,,深山溝壑中的清風絲毫不帶夏日的暑氣。
進山的路是高高低低,、彎彎曲曲緣山麓而行,,大約是山民們砍柴時走出來的羊腸小徑。幸虧同伴在路邊的柴堆中為我找到一根“拐杖”,。此拐圓而直,,近一人高,頂部有一個叉,,雖然不粗但木質(zhì)堅硬,。這一路上,我時時用其拄地防身,,心中踏實多了,。
龍井坑給人第一感覺就是水資源豐富、純潔,,生龍活虎,、元氣充沛,連村莊附近山溪中游嬉的鴨子也是與眾不同,,白的雪白,,黑的墨黑,黑白分明,,頸部還有一圈花色羽毛閃著瑩光,,如此倩麗的家禽平生從未見過,大概與其優(yōu)異的水質(zhì)有關(guān)。在溪流落差大的地方,,天長日久就形成一個清亮見底的水潭,,基本上是圓形的,周邊是巖石,,面積均不大,,潭底小石粒粒可見,,在天光云影之下閃爍著一圈圈波痕的白光。而岸邊參差交錯的雜樹深草,、野花古藤很快遮蔽了溪水天真無邪的倩影,。
我們剛走過一條山溪,前面不遠處又是一條山溪,,記不清這一路上究竟跨過幾條清流,,小溪似乎多得像城市繁忙的街道一樣川流不息,而姜寒松老師對我說,,其實只有一條溪,,原來我們一次次越過的是同一條小溪,這使我一時無法明白,。幸虧水并不深,,過河時都是踩著露出水面的石頭。河谷中的幽林清澗是不飾粉黛的美女,。有人詩興大發(fā),,擊石而歌:“石瀨兮淺淺,飛鳥兮翩翩,;采幽蘭兮山阿,,折芳馨兮遺所思……?!辈贿^我是沒有這等雅興的,,這一路上我始終自顧不暇。過河石有的形狀怪異,,有的很頑皮東搖西晃,。開始時我還盡量避免滑倒落水??墒侵灰瓤找荒_,,鞋子濕了之后,就不再有顧忌,,有時干脆穿著鞋子趟水過河,。
龍井坑的路與我從前走過的路大不相同。它一邊靠山崖,一邊臨深谷,,峽谷中雜木如簇枝椏交織,,似乎是密布的天羅地網(wǎng)。有的路段本身很窄,,路旁泥石松動,,似要坍塌,萬一踩空滑倒更是十分危險,。但許多男士并不害怕,,他們還敢伸手伸腳采摘路邊楊梅。雙溪口楊梅又大又甜是出名的佳果,,但山溝中的天然楊梅是又小又酸,,若釀醋是一流的。沿途最多的野生植物是箬葉和蘆葦,。高高的蘆葦筆直的細桿,,葉子就像刀刃鋸齒一般鋒利,頂端淡紫色的花穗尚未成熟飄落,,頗像執(zhí)戟執(zhí)劍的武士頭上的帽纓,,一排排一片片延綿數(shù)里,甚為整齊威武,。一不小心,,葉子掠過手背,就被割成一道道長長的口子,,流著鮮血,,但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痛,原因是內(nèi)心有更大的恐懼威懾著我,。蘆葦雖是野生植物,,本身卻大有用處。北方無竹,,所以北方人用蘆葦編炕席,、箅子、簾子,,扎掃帚,、炕刷。孫犁先生對荷花淀蘆葦蕩女人們編葦席曾有過深情的描述,,但有鄉(xiāng)干部對我說,,當?shù)剞r(nóng)民對這種天然資源并沒有利用開發(fā),而是任其自生自滅,。
當走到路途的一半處,,有一條寬而深的河溝使我躊躇不前,。溝底流水滔滔,岸上則搭著四根細長的樹桿,,因為雨后不久,,深山老林濕氣重重,我彎腰一摸那外層樹皮,,滑溜溜粘乎乎,,腳踩上去很容易滑倒。幸虧雙溪口鄉(xiāng)的林業(yè)干部小祝不辭勞苦,,背著我們幾個膽怯者過河,。過了河,上岸也極難,,河岸太高,,巨大的石壁特別光滑,幾乎無處落腳,,是先過河的男士用長木棒拉著我,上拽下推才使我爬上高岸,。過了這道河,,樹木更是高插云天,濃蔭蔽日,,遠遠近近的山峰,、密林都繚繞著青白色的云霧。這時,,天空漸漸開朗,,偶爾有陽光透過濃枝密葉,斑斑駁駁地灑在林間的小路上,,讓人感到親切而溫馨,。遠處的萬仞峭壁上有一道道瀑布垂掛下來,猶如萬丈白練從天上傾瀉而下,,一直深入谷底,。因瀑布飛瀉形成龍須狀,四周又生長著茂盛的龍須草,,故取名為龍須瀑,。龍須瀑水量充沛,形成四折石梁飛瀉,,是極為難得的自然景觀,,為龍井坑的原始森林增添了靈動之氣和神奇色彩。龍井坑既是須江的主源頭,,又是江山目前唯一連片面積最大,、植物群落最完整的原始次森林,,總面積6500畝,有5200畝樹齡在200年以上,。樹種有杉木,、馬尾松、木荷,、楓香等闊葉樹種,,其中被國家列入保護的樹種有三尖杉、福建柏,、香果樹,、鵝掌楸、厚樸等,。有國家列入保護的珍稀鳥類白鸛,、黃腹角雉、白頸長尾雉等等……總而言之,,龍井坑讓人感興趣的珍稀生物實在很多,。
這森林中最不同塵俗的小精靈是蝴蝶。美麗的彩蝶在寂靜的山谷中翩翩飛舞,,是一道令人目眩的風景,。有幾只珍稀彩蝶在我眼前忽上忽下、忽左忽右翩躚起舞,,那襲輕盈的服飾閃爍著錦緞般的瑩光,,似乎在誘惑我的靈魂??雌饋泶笞匀徊攀菬o可匹敵的藝術(shù)家,,使我這個凡夫俗子目迷五色,嘆為觀止,。
叢林中隱藏著的小水潭,,像深山中明眸皓齒的少女半遮半掩羞于見人,時有娃娃魚在明凈的水潭中游嬉,,娃娃魚頭大尾細,,狀極可愛。據(jù)說它離開深山中幽潭清溪就活不成了,,難道它們真的是厭棄萬丈紅塵,、滾滾濁世嗎?
沿著長長的深山溝走下去,,前面依然流水淙淙,,綠蔭遮天,小徑蜿蜒,,石壁蒼潤,。從龍井坑走出去是大南坑,,是須江之源,再過去就進入福建浦城地界,。前無雞鳴,,后無茅舍,時近中午,,腹中饑餓,,我們只好打道回府?!敖角蹇瘴覊m土,,雖有去路尋無緣?!痹娪褌兌家猹q未盡,、心中留連。于是在樹林蔭蘙的石潭邊合影留念,。我們這群不速之客,,打破了森林中亙古不變的靜謐。毫無疑問,,對原始森林最大的愛護莫過于保持它的原始性,、神秘性、純潔性,。
傍晚,我拄著拐棍回到家中,,丈夫說這樣堅實無疤的柴木是深山密林才有的,,我們應該保留它原始的風貌。如今,,它大大方方地立在我家的客廳里,,它將會長久地伴隨著我。